春葬

大型嘟嘟嘟组内互吹

无题。


主题:原创人物
文:杏仁@杏仁的瞎写堆放处。 

我时常抱怨我的生活太过平淡,希望能出现一点激情满满的东西来点燃我的热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啰里吧嗦把上帝弄到神经衰弱了,在我许下这个愿望的第八年,他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我平淡无奇的生活却还是依旧。

我是真的想要认认真真地介绍他,可我现在回忆起来,确切还记得的却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细节与算不上细节的微小细节。他是我十四岁那年学校门口新开的奶茶店的老板,那家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小奶茶店开了四个月就关门大吉了。他从来不告诉我他的名字叫什么,我对他也从来都没有称呼,连他留给我手机号的纸条都在某次洗衣服的时候在我的衣服口袋里被卷成了纸屑。但我还记得他的手,不是我喜欢的那种骨节分明的好看,看起来甚至还像个孩子一样有些肉嘟嘟。他喜欢涂指甲油,那个时候镭射指甲油还不像今年这么流行,但他近乎固执地每天给自己的左手指甲换一个颜色的镭射指甲油,每当他弯起手指捏着勺子柄给我在双皮奶的杯子里添椰果的时候,他的指尖就会泛起五颜六色的光芒。

我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要涂指甲油。他说因为他喜欢啃指甲,所以就干脆把指甲涂起来。我知道他的指甲油是在哪里买的,离他的奶茶店两百米的地方有一家小精品店,塑料小筐里堆着各种镭射和亮片的小玻璃瓶指甲油,五块钱一瓶十块钱三瓶,气味有些厚重,我很不喜欢。我又问他,为什么不涂右手,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尖,说是因为左手涂右手总是涂得很难看。后来我就帮他涂右手的指甲油,可我一个初中生的手法实在是拙劣得拿不出手,于是我又帮他剪指甲,他说剪到甲床就啃不到了。我和他的关系是很好的,以至于我在他那里喝双皮奶都是记账的,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拿着崭新的五十元钞票去找他划账本,他算出来的账总比我自己偷偷记的帐要少十块钱。他知道我喜欢椰果,店里闲暇的时候就在收银台印小票用的那台反应奇慢的二手电脑上面看阿里巴巴,问我哪家原料厂的椰果好吃,我在一旁吧唧吧唧地嚼着椰果告诉他我觉得都差不多。

他忙着的时候我就在他柜台下面的抽屉里找书看,本来以为会有漫画和不可描述的低俗小说,但是里面都是些我看不懂的很严肃的书。他给我推荐不那么出名的外国作家的小说,他说他不喜欢考试必读书目,他说学生不是傻子,学生自己能判断什么是好书。我说那你成绩是不是很好啊,他摇了摇头,说他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混上。我知道他写东西,他写东西用的本子和书一起放在抽屉里,我有的时候会打开来看。有的时候是他自己想的故事,有的是他看过的书的一点感想,一无例外地过程很荒诞,结局很真实。我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高中毕业证拿不到的人写的东西。但是当我问他的时候,他就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给我解释说,他不喜欢学习。

刚开始我觉得可惜极了,因为他真的很聪明。他总是说,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一个人接受不了的观点不代表别人也接受不了。我在学校和同学吵架的时候他就这样和我说,但是当我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好好学习的时候他也这样说。慢慢地我就不再觉得可惜了,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乐于研究双皮奶的配方,却懒得打扫店面的地板;他乐于阅读与思考,却讨厌学习。他对他感兴趣的事情就万分热情地去做,可他不感兴趣的事情他看都不愿意看一眼。我便不再问他学习的事情。我找他借书带回家看,慢慢地就觉得思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教我开博客写东西,教我怎样清晰有条理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他跟我讨论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们经常有分歧,可他从来都不抨击我的观点,哪怕我的观点有的时候真的很幼稚。

放暑假前我从他那里借了书,说好暑假结束回来还给他。但是等我开学回到学校的时候,学校门口的一整排店面都因为市容规划而被拆掉了。我想起来我还欠他三十二块,也想起来我用来记他电话号码的纸片已经没了。这个人从我生活里消失了,我的生活依然平淡无奇,我猜他应该也依然喜欢思考却不喜欢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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