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
11月-一个老人的一生
文：二喵 @张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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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贝卡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她躺在客厅的摇椅上时，能从窗户看到正对她的那座高山。
丽贝卡本来不叫丽贝卡，她并不是外国人，她的本名太土以至于她一换名后就将它抛弃。她改名的那天划伤了自己的大拇指，因此只能翘着手指握笔，歪歪扭扭地将“丽贝卡”三个字写在纸上交给帮她改名的警察。有人问她为什么想到丽贝卡这个名字，她说突然想到，或许是她的前世用名。
丽贝卡在刚改名的时候染了黄发，但黝黑的肌肤使她迅速换回了黑发。她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女人，以至于在垂垂老矣之时也毫无值得回忆的过往。她不惹事，不出挑，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逃过一两节不太重要的课罢了。
锅炉上的水烧沸了，丽贝卡从椅子上下来，给自己泡一壶茶。她在泡茶的间隙想起老师，她在学生时期拥有这份恋爱。茶雾升起的时候，总会模糊老师的镜片，老师就在一片白雾中喝茶。丽贝卡就站在他面前读检讨书，趁老师看不见的间隙眯眼瞧他的嘴。她大学的头两年活在暗恋老师的阴影里，再动心也不敢再次违反纪律以得到一个去老师眼前的机会。后来她在喝醉的班级聚会里表露倾心，被同学传了视频给老师，老师拒绝她。
丽贝卡到今日也不能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同学的嘲笑在看到老师与大一新生接吻时一触而发，丽贝卡仿佛被抽一个大嘴巴子，即使她后来知晓老师的小小女友是在读高中时就与老师纠缠到一起的，但她还是感到羞愧难当。老师的女友有个好听又时髦的名字，丽贝卡于是把一切都怪罪到自己土气的名字上。她将改了的身份证拿到老师面前去更改学籍信息，老师却忙着拥抱他的小小女友而无视了她翘的老高的手指。她看到老师像只大型犬一样依附到少女身上，感到一阵难言的悲哀，此后她彻底放弃。
丽贝卡喝完茶后，继续躺在了摇椅上。她毕业后挤入求职的人群里，得到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此后平淡的结婚生子，离婚独居。她如今后悔自己的人生不够精彩，但时间飞快，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轨迹，就已缓慢而又匆忙地走到了尽头。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皱纹已经爬满了她的皮肤，她在一道道沟壑里看到时光。
丽贝卡从沉思中抽出思绪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她盯着窗外，直到黑夜侵袭整个天空。对面的楼顶上还挂着那家女主人挂出来的鲜艳连衣裙。她幻想着自己穿上那条裙子的模样，她想起她的年轻时光总是穿的沉着而阴沉，老后也再没机会尝试。她在幻想时惊奇的发现已经想不起自己年轻的模样，那件裙子的颜色侵染到她的肌肤上，使她整个人都变成色彩斑斓的鱼。她在一片静谧中闻到海的味道，绿色的海藻伴随着黄色光点在她眼前闪过。
她死在那个变成鱼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