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葬

大型嘟嘟嘟组内互吹

余孽

主题:长生不老

文:临江  @临江酹月


    最开开始的时候,我正是她的母亲,不得不控制每一个吻下的力度,一切泛滥尽数颤抖于我唇上,我用她的面颊把它们盖起来。


    妈妈!她唤我,蹭我,用小指扣打我锁骨,闷闷响,噗噗怦怦叩叩。妈妈,妈妈,妈妈,花儿为什么都开好了呀?


    我听罢差点儿失笑——她小时候会问这样儿的事,可见并非是包装完全的圣人。我尝试着进入角色,她的母亲,她的母亲要回答,因为春天,因为气温湿度适宜;但我,我想告诉她的是因为它们想,因为有龙萨活过,所以玫瑰不问为什么,开花因为开花。


    花开好是为了——教你数颜色。


    我最后是这样说的,不很像个母亲该给的解释,同样不适用于新欢旧爱小甜心老情人儿,我是脚踏两界摇摆不定的。我捏着她纤脆可塑的腕骨,指指点点那些哑巴花儿,教给她近处红橙黄。她故意学我的嗓音我的语调,红橙黄!红橙黄!红橙黄!喊的又高亮又骄傲。


    那时候我多愿意把她拉到公园的正中央,让所有人望她,贺她。你们看吧,这是Joanna,早慧而晓得自满的天才,日后还要长成善于说教的圣人:她会传达神谕,她总知道神给谁预备了更好的。


    我相信我的骄傲和她此刻所拥有的同样纯粹,只不过她为的她自己,我为的她。她也只有在这个年纪才会只为自己,她长到后头就忘了怎么待自个儿好了,我亦如是,但我从不改,自始至终我为她千千万万遍。我对她无私大可超过母亲,Joanna,我的女儿,这个我能够大肆宣扬,哪怕只有一天;而我更愿意要的,我亘久的爱人,目前还无法坐实。


    我要她的一句话,对着这个人,是我,不是我,无论如何,要说她爱我。


    Joanna,看远。


    她听我的话,看远,天就顺着她的目光,一路开出去,苍蓝苍蓝。我愿意让天是她的,她所见之物都该是她的,花儿,天,我,她观察过了就从属于她,自私自利,可爱可恨,我的爱人。


    而我却在此时教她,去尽力施爱,Joanna,对天地对花草,上到飞鸟下到虫豸,从爱你的到不爱你的。我教她身体力行的自私自利,我引她爱万物,当中就有我。


   Joanna,对着什么说一句吧,恩?


    她跑走了,把身子弯下去,小圌脸儿化在一片姹紫嫣红里,她对那些花儿说我爱你的时候,一只蝶给了她吻触。她惊异地仰起头来,看它,又看它们,最后看我,她在最后才笑了。


    她欢畅地向我跑来,跳踏着步子,我未长成的Joanna。还隔着老远呢,我就听见她的声音了。


    妈妈!妈妈!我爱……


    再有一个字我就能定居了,可我听见了她喊的,妈妈,妈妈,我就溃逃了。我没想过我会受不住,我甚至进行了为期一天的引诱,每个从那个人形的口中蹦出来的词都是我的陷阱,三千三百句,换三个字,再换一个永久居住权,一段固有记忆。如果她说了,我听了,那么我就是那个人,我会兼并那个人,我会主导我们的共生,我会注视我们的——我的Joanna。


    我没听过她说,爱我,我没有体会。我是现在才知道她说话是蛰人的,毒针留给我,我肿了眼睛,没命地逃回去。


    它们的聚众嘲讽我已惯了,而这次只会变本加厉,我很清楚眼下境地:执念深至此,要么游走人间一日,了结夙愿投胎转世;要么囿于冥界十年,再走回上一条路——除非期间害人进补削减等待,否则我无处可去,只得混迹怪力乱神。它们笑我,唉,Joe,你又没站住,你又没耐心,唉,Joe,唉。


    它们怎么说“又”,我不大明白,但又不愿意问,它们只会教唆我去收些精气来休养。我太愿太愿的过于愿,在她面前,我不是什么超脱的灵,我只配俗人,贪婪是我的耳鼻口舌从眉到眼,见了她就耸动皱动咬动眨动起来,为的一个名字,Joanna。


    等候的时间里,我会卧下来,卧在绑定了她的城市的那片雨云上。我想她一回,我就在上头拿指头划拉她的名字。J是弯角尖利的,投射下去就成了道电闪;O是圆满紧绷的鼓面,雷从那儿滚下去;剩下的a和n是形态不一的雨点儿,一股脑儿从对流层蹦到地面,兴许能吻到她,但我希望吻不着,她着凉我就不乐意了。我籍此聊以派遣,捎带着想她明显的与隐秘的成长,下一回要附上谁,她会不会知道城市多雨的真正原因并非与温度和上升气流有关,如此这般,我什么都想,而她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回我是她的家教,还处在敢于穿露背连衣裙的年纪,是正在成熟的张扬年青人。我还记得她同我提过这个“不清楚”的女人——会在每节课前同她分享水果与零食,吃完只用指腹敷衍地扫两下嘴巴,残渣就在橙红的唇膏上再缀一回。她说过她爱极了这不修边幅,她甚至愿意拿自个儿的吻去修正,相互传道,教学相长。


    她给我端来洗干净的车厘子,没招呼我先吃,自己就在盘子里拨圌弄,拣熟的过头的暗红,绿茎子给拔了,渗出来斑驳在她指缘,我试着联想她日后初生的尸斑。她没有开口所以我没动。我就看着汁圌液兵分两路,腻上去的给她作胭脂,用食指揉晕开了;我的目光就依仗残兵败将落下来,她的颚,她的颈,锁骨应当很紧,敲起来水灵灵的。她误以为我是局促,就笑起来,一起一伏,蓝灰的衬衫裙下头,开上两颗胚蕾。我伸手去她面前,掌心摊开,本意是讨颗水果,她却俯首,翻眼皮子冲我一笑,吐了果核进来。


    姐姐。她说。我不爱叫你老师,叫你姐姐好了。我今天不想关心人类和语法,我就要死记硬背一点儿日常用语,让人听了要么羞得红脸要么气得红脸,我就只想要这样的对话,和你。


    我不做声,我的心室却已然开始回唱了,来吧来吧,我的良人。我扭过头去把果核丢掉,打个哈欠,趁机触一霎濡圌湿的掌心,之后正色看她,强装正色看她。她用果核磨了拨片还不藏好,只是摆到我眼前,又把自己装在牛皮纸袋儿里,标红了take-away,她明示我去餐她的色。她设了几十个小桥段,小计谋,还妄想努力显得纯良,又生怕我看不出来,偷摸着打量。见我没反应,她就伏到桌面上去,唉,姐姐,我胃痛了,我希望同牛一样,四个胃。我只要情绪波动了,就从心疼到胃,胃也跟着心跳。


    四个胃一起疼,你更受不了啊。


    我说着这样的风轻云淡,一面近乎是颤抖着揽住她。她在表演啊,为不是我的人,或许是我,无从得知。我揽上去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她埋在双臂之下的脸上会有得意洋洋的笑容,她得逞了,阴谋家的小陷阱,诱着人且诱人的Joanna。我一抱上去她就开始发挥,姐姐,教给我一句吧,对着我说,让我的脸熟了,以毒攻毒,我就不疼了。


    我张大了口,我还好说什么呢,我会法语,我满心里都是嘈杂,但我无话可说。除我之外的人,对她说了这句话,就好在暗地里治我死,再无余地复可苏生。我说了,她也会说,到时候我依旧爱她,而她未必不会爱我,但那个真的我呢?她爱不到了,就这样罢了么?


    她忽地扑上来,如小兽,我后退起身,给她印了齿痕到下颚。她停顿住,眼睛里放射圌出气馁的悲哀来,试探我,我不敢推开,只好回避。她半跪着蹭过来,扯我的衣角,逼圌迫我坐下来,拿指尖儿把嘴上的汁圌液沾了,转印到我唇上。


    不好吗?她问我,像只知犯错而不知缘由的稚子。为什么,不好吗?


    好,好,好。我这样暗暗答应着,逐渐抽离,在最后一刻大声地喊出,“不好!”


    我似乎听见她哭了,或许没有,天上是太阳是月亮,都不该亮。我划一个J,闪电就下去。


    我再次开始想念她。


   我再次开始自恨。


    十六岁,二十六岁,我无法模拟她会长成什么人,戴怎样的妆,我只能在阖眼之后温习她的影,我的目光带着触感。我温习她一切的若隐若现,紧得水灵的锁骨,两粒胚蕾,柔软腰身,扭成四袋的胃,从双圌腿圌间散发出内里青木瓜的生涩。就这么,我见了她,三千六百个她,每一次都不同,每一个都有变化,我就在心里头做个标记,它们叠垛起来,就向下蜿蜒。


    着地那年,她二十六岁,两年前结过婚,六天前生过孩子,男孩子,如她所愿。我成了个推着摇篮的丈夫,轻轻地,柔柔地,孩子的梦和我的梦都是脆的,他是未经世事的脆,我是过度风化的脆。想到这儿,我忽就喜欢起他来,似乎只要往根儿上刨,我们就是一样的。


    Joseph。她靠过来,咬我的耳圌垂。看看,看看我们,我们也成了发明家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气儿都是带笑的,骄傲还同二圌十圌年前一样,只不过没那么高亢,还有缺失睡眠的虚弱。我扶着她,我们一起重新躺到床上,她侧过头来吻我的鼻子,接着撤后,望着我,我也望着她,灰蓝色瞳孔周围放射状的红丝,中央缚的我。


    Joseph,咱们应当给他取个名字,像你或像我。


    要像我们。我凑过去,也吻她的鼻子。愿意叫他John么?John,Joanna,Joseph。


    这听上去就是,一个家庭。她把头埋到我怀中。一个幸福的家庭,Joseph,有一个幸福的妻子,一个幸福的丈夫,和未来将会幸福的孩子。


    我没有再说了,只是在心里头把Joseph替换成Joe。John,Joanna,Joe。我这样念了好几遍,发现它很顺口,即便如此,也是依旧不能出口的。我拍她的背,沿着她的脊柱走,这儿的前面是紧而清灵的锁骨,这儿的前面是盛开而柔软的蕾,再下去是滋养胚胎的温床,以及从内里熟透的木瓜。她长成了,他让她长成,他外泄的恩赐给了她,而我,我什么也没有,我和她天生接纳的构造,我却想要给她。她窝在我怀里头,闷着声音谢我,Joseph,你把John送来了。


    我答应着,同时也嫉羡,我也愿意那是我给她的,这样她也一样会谢我,Joe,你把John送来了。可怎么能够?纵使我圌操纵这个躯体,生疏而满怀深情地教她一次次承欢,她谢的也不会是我,她呼喊的也不会是我。谁会在意乱情迷之际呼喊我呢?只可能是她,因为我只经营了她;但也不会是她,因为我给不了她。


    临走之前,我没有吻她,我去吻了John的脸颊,他是香圌软的,像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胚蕾。我吻得他痒,他在睡梦中露出微笑,小手在枕侧各自颤动几下。我伸一根指头过去,他就握,握了空,也还是握着。这时候我愈发觉得我们相像,握了空,依旧握着。


    从世间回来后,我就打算放弃了。从前我摸不准她的未来,摸不准未来她的人;而现在不同了,她爱他,她也爱他,她爱他们和她们,上天都给她指派好了,我没理由牺牲任何一个来自我满足。他是人群之中被指派给她的,独属于她的,而我是奉献,她不知道,或许她以为人皆有之——谁没有背后的奉献者与暗恋者呢?我自私吗?过去我曾常常这样问自己,但近来不会了,我用无私来自我开脱:我为了她想要而非我想给的幸福,我牺牲了我的情圌欲,我牺牲了我的自圌由,我牺牲了我自己。


    但我万没想过这些也会落空,还落得彻底,空得过早。我作为长子John参加她的葬礼,我的左边是我还坐在轮椅上的父亲Joseph,我的右边是我的妹妹Joy。如她所言,这听上去就是个幸福的家庭,Joy,John,Joanna,Joseph,但现在它不会是了——它只有一个无法幸福的妻子,一个不再幸福的丈夫,和两个不将幸福的孩子。


    我看着她的小盒子了,深棕色的,像是用她的发锻造出来的。它装着她,被放下去,被土盖上,半寸,一寸,牧师在念着悼词,我的父亲和一些人在哭泣。我的妹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睁着她的眼,惊恐地看着,后来她也哭了,哭得声嘶力竭,大人们再次为她对母亲的感怀而落泪,但我知道,她是被吓着了,因为这是她头一次看到成人们的泪水。


    我的眼眶和口腔都是干的,从葬礼开始到现在,我滴水未进,于是我去找Joseph,而他红着眼眶耸耸肩,告诉我他忘记带水瓶了。


    回答完这个,他蹲下来,抱膝痛哭,彻底崩溃在众人面前。他开始道歉,他说Joanna,对不起,没有你,我只是个连给孩子带水瓶都会忘记的糟糕父亲,我对不起他们,这两个精灵,更对不起你,你把他们带来。你先前说错了,不是我赐给你的,他们是你带来的。


    他哽咽着,他跪下,他放声大喊:我爱你,Joanna!我想让你听见这个,听清楚了吗?


    就在这时候,我仗着孩童的无邪,表面上学着样子,实际发自肺腑地冲过去,哽咽着,跪下,放声大喊。


    我爱你!Joanna!听到了吗!我爱你!


    他看向我,扯出含泪的微笑,伸手来搂住我,那样紧,紧得几乎要禁止了呼吸,但我还是扯着脖子,我爱你!Joanna!我爱你!我爱你!


    我大喊着,借一个孩子的口,喊这样重的话——如果不是孩子是很难喊出来的,举重若轻,只有他,John,我为他命名,而他具象化我的孤勇。我一遍又一遍地喊,到最后甚至跳起脚来,长时间的呼叫令我眩晕,眩晕之中我看着她微笑的面影,六岁,十六岁,二十六岁,还有化灰的三十六岁。四次,四十年,我们之间终于出现了这三个字,却是从我嘴里跑出来的。


    弄反了。我想同上天说。你弄反了。死去的是我,该说这话的是她。


    终于,在某次落地时我脚下侧滑,摔向地面,肉体撞击泥土,带着我所有的不可言,响得又沉又闷。我抽身离去的时候众人惊呼这扑上来,Joy被冷落在一旁,再次用她惊惶的眼睛注视这一切。我靠近她,借一只蝶给了她吻触,我在她耳边悄声说,我爱你呀,小姑娘,但我也只爱一个人。


    她是她身上掉落的第二颗胚蕾。至此她就枯竭,我也彻底放弃了。


    回去的时候,我哭得太困,就闭了眼,睡着,顺带装点一个梦:我的葬礼。


    在那儿没有泪水,只有所有的情人大开大合着交圌欢,满天满地都是纵情的呻圌吟叹喟,那是我牺牲了压抑了丢失已久的。我立在一棵七叶树下,一切光源经它过滤都会沾染毒素,传给我被灼烧的疼痛,因而我不得不逃。我抓着唯一一个下圌体空闲的孩子,问他该怎么逃,他回了头,一口咬上来,直吞我的小臂。我看着他狰狞面目辨出来那是John,从眼神到牙齿都在申诉怨恨,从皮肤开裂处侵入,血液回流心室,我被成功传染,伸手折下低枝直直圌插入他幼弱的胸膛。


    我把树枝拔圌出来,他的胸膛就成了自流井,喷溅鲜红直上天际,似弹丸齐发击毙星辰,再一同陨落。陨落燃烧,殉情,自杀式降落,砸上交缠的躯干,新鲜手脚就都给烧得焦黑,焦到一定程度蓬灭做齑粉。齑粉腾空炸成烟火,美不胜收,他看呆了,张大了嘴,我忙抽手脱逃。


     一路上有各色的花儿,转头对着我,拿笑吟吟的强调介绍自己的颜色。红橙黄,红橙黄,用的Joanna一样那么骄傲的嗓音。远处,星星落下去给巨月腾出位置,可代替它升上来的是滚红的车厘子,当间裂一道缝儿,汁圌液滴落下来,局部阵雨。可巧,前头有个长廊,我跑进去避雨,廊间许多照片,我都一一看过去,尽是John,Joanna,Joseph,后来还有Joy。他们是一个家庭,幸福的家庭,妻子丈夫儿女都是幸福的。我本想停下来,多看一看,可方才的月亮雨染红了我的鞋,我只能不停地向前冲跑。


    后来我到了一片冰原,白茫茫的,干净地铺得很远,像没有边际的大银盘。在那儿,在无人之境我终于停了下来,我在停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呼唤她,我的Joanna。话音刚落,她就被带着落下来,砸到冰盖上,身首异处相距甚远。我听见刺耳的尖叫混杂着冰盖开裂的喀啦声,我匍匐着凑近她,先是她的头颅,后是她的身躯,但进行到一半就不得不终止——冰盖几乎要完全开裂了。我只能以一种滑稽的姿势匍匐着,半仰上身,捧起Joanna的头颅。


    我勒令她看我,我声称她只要看了我就会再次爱上我,她便睁眼了,用混浊的角膜与灰蓝色的瞳仁注视我。我们再一次近距离对视,再不是以谁之名,只是Joe和Joanna。就在我沉浸在狂喜中时,一群海鸟席卷而来,动用利爪坚喙,硬生生撕烂我手掌,将这颗头颅夺取。它们带着她降落在不远处,开始一番饕餮,啄食她的唇,她的面,她的鼻,所有我曾经吻过或借形吻过的地方,它们都啄食。冰原已经足够寒冷,它们就这样,把我给她留的一切余温赶尽杀绝。


    我看着,忽然丧失了一切试图哭嚎或挽救的心思,我看着它们因兴奋而振翅,白色翅尖上沾血点,是花色的一种。我垂下眼,发觉一滴水珠避开丛生缝隙从冰盖上滚来,沿途的冰化开一溜,闪着不同于日月的光。我偏过头去,蓄意干扰它的轨道,让它终结在我的唇吻上。


    海鸟飞散的时候,用带血的翅划出来灿烂千阳,周遭的冰盖水滴都开始融化蒸发,我闭了眼睛,梦里的眼睛,然后从内里被带得蒸发,终于向远而去。


    长廊月亮雨小道七叶树。


    

 


    

  


    

  


    

  


    

 


    

 


    



    



    



    



    



    



    



    



    



    



    



    



    



    



   


    


    

 


    

  


    

  


    

  


    

 


    

 


    



    



    



    



    



    



    



    



    



    



    



    



    



    



    



    


    








“妈妈,妈妈,花儿为什么都开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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